四月的奥斯陆,天气虽阴晴不定,但气温在复活节之后,一般都会猛然上升到春天或者夏天的温度,全在太阳公公心情好坏,和风婆婆愿不愿发作。不管怎么说,复活节之后,光照时间变长,总是让人心情大好,真有从黑暗中复活的味道。
因为疫情原因,奥斯陆从二月底三月初的每天三四百例,到现在的每天仍然有一百五十左右,小学一到四年级的课虽然未停,课外班虽然也未停,但一直上的是网课。网课的效果大打折扣,尤其是乐器和舞蹈,戏剧这类需要面对面指导的课,老师叫苦连天,娃们哈欠连天,还经常在家几个房间乱窜,家长的杂音掺杂进来,有时家里的小娃的哭声,可以想象有多热闹。
下午三点钟,老师约了在公园里的大树下上小提琴课。急急忙忙赶到公园,寻找那棵所谓的大树,公园那么大,不过游乐场就在那儿,正在左顾右盼,乐谱架一下子撞到我眼前。接上头了,老师送别前一个学生。我开始帮忙在草地上支好乐谱架,拿出小提琴和谱子。
老师趁机抓紧检查娃对节奏感的认知,掏出一打音符卡片,跟娃练拍手。她们有自己的黑话,直译过来,就是跑,跳,歇,停,狗屋,姜饼等来描述音符的长短及连写,很形象可爱,我每次听了都觉得很好玩。说起来,拍手是娃在上小提琴课之前,我先接受的第一个培训,那个老师总批评我的节奏感太差,拍得太慢,而且胆子不够大。后来,娃一来,就很上手。换成这个老师后,很少练习拍手,有时她留作业,让我帮她练习,基本上就没有练过了,主要是我自己怕起到坏的影响。似乎这两个老师都强调每支乐曲,拉之前要跟着乐曲先练习拍手,然后一节一节练习拉好。可是,娃是个急性了,自从会读谱了,拿起弓就拉,连一节一节练习都不肯,怎么夺下她的弓,让她练拍手?我只好顺着她,偶尔让她握弓练习一下节奏,她都会跟我抢小提琴。我只好诱她跟着钢琴拉。我一直很困惑,不用节拍器,怎么练习节奏感。而我自己对音乐知之甚少,也不敢瞎指挥。
然后,她们又例行,检查上周练习和拉的情况。娃拉了她自己学会的挪威西部国庆民歌,老师拉伴奏部分,两人都很兴奋。悠扬的琴声引来了许多过路的小朋友驻足观望。风有点大,把谱子翻了页,幸好娃记住了谱子。两人觉得很搞笑。我在一边观看,拍了视频。当然,这次我拍照片是事先征询老师同意的。而且在公园里,远处游乐场有孩子的嬉笑声,街上偶尔有汽车摩托车的噪音。我事先静了音,所以不会影响她们。老师大概是看了我写给她的这周汇报,希望她检查一下娃学得真实情况,如果需要练习,希望她给予指导。因为这一个学期的不到一半时间,她已经把铃木第二册全拉完了。大多数是她自己先在家里琢磨,视频时拉给老师听,老师提出一两个需要练习的地方,网课上教她,其余时间都是她自己照谱子练,有时我会让她跟钢琴伴奏,但是她如果不愿意,我也就算了。因为她自己主动哗啦哗啦往下拉,我拦都拦不住,也不拦,怕打击积极性。说实话,虽然我也一直听曲子,感觉她拉得不错,还是有些对自己的听力和乐感不自信,怕她拉错了,没有学会那些技法,老师也不知道。上周感觉倒数第二的曲子,她不愿意练,似乎有难度,也不敢问。所以,想请老师在面授时,检查一下,不要就这么一册胡弄过去了。
娃挑了几个曲子,拉给老师听。在室外久了,还是有些凉,尤其是穿着毛衣拉琴,老师已经上了一个小时了,所以有点冷,老师决定提前下课。娃也着急地想去游乐场玩。老师与我又聊起上次的小插曲:我俩因为怎么管孩子,观念上有分歧。她觉得我管得太多,她上课时,一切由她来管,我不要干涉,而我则以为,她已经教娃怎么握弓,我只是顺便当老师的手把着娃的手,让她记住,可是娃就不耐烦地甩我,我一直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,疫情期间,老师不能手把手,我只不过是老师的辅助而已。所以,我一直误以为,她对我有偏见,觉得亚洲的父母爱管孩子。昨天她反复讲,我突然意识到,也许是的,是我错了。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,我们大人觉得很正常,很小的一个细节,可能对孩子来说,就是不可接受的,本能地排斥。也许是因为我看到老师背了一大包谱子,而且主动说她用的教材是老版的,跟女儿用的不一样,所以她要更新自己的版本。而且一再解释,她不是不管孩子的进度,不管孩子是否有进步,盲目地夸奖,胡弄人,她说她对她的进步和需要进一步练习的东西,她都知道,似乎给了我一些安慰。可能人的本性吧,有人指责我的时候,我会奋力发击,等有人开诚布公地跟你探讨时,你就会自我返省。所以,我在她重复了两遍后,刹那间突然领悟了:女儿自尊心和好胜心很强,老师一直表扬鼓励她,如果老师提出让她改进什么,老师说一遍,就够了,也许她一时半会改不了,但是她是用心听的。用不着我再讲一遍,那不是强化,只是火上烧油,让她生气。我误会了老师的意思。其实,我一直是很客观地去看一个人,虽然我一直怀疑她似乎不备课,但是每次我们之间的沟通还是很彻底,我甚至跟某人开玩笑说,跟她争论,感觉就像跟我姐姐吵架。
课后,回到家里,我问她,她果然记得。